黃海之濱的風(fēng),總帶著咸澀的氣息,吹過我記憶里的徐圩鎮(zhèn)。這片不大卻滿是煙火氣的土地,是我出生長大的地方,是徐圩鹽場的根,更是我心頭最柔軟的牽掛。從徐圩小學(xué)的瑯瑯書聲,到東陬山的野趣時(shí)光,從鹽灘上的追逐嬉戲,到街坊鄰里的溫情暖意,那些細(xì)碎的片段,早已在歲月里沉淀成最珍貴的回憶。
校園時(shí)光:喧鬧里的童年印記
我在徐圩小學(xué)讀完了整個童年,那兩排平房的校舍,是我最熟悉的模樣。校園里,楊佃池烈士的雕像靜靜佇立,課間的校園熱鬧非凡,我們總愛圍在操場的空地上打彈珠,瞇著眼睛瞄準(zhǔn),看著玻璃彈珠在泥土里滾動、碰撞,贏了的人揣著滿兜“戰(zhàn)利品”,笑得合不攏嘴;或是幾個人湊在一起玩紙牌,比大小、甩炸彈,最刺激的莫過于“騎馬打仗”,個子高的同學(xué)當(dāng)“馬”,背著小伙伴在操場上奔跑追逐,躲閃、沖刺,偶爾摔倒在草地上,也只是拍拍塵土,爬起來繼續(xù)打鬧,汗水浸濕了衣衫,卻樂此不疲。那時(shí)候的零花錢,最多不過一塊錢,揣在兜里能高興一整天。放學(xué)路上,總會鉆進(jìn)路邊的小店,要么買一包香脆的方便面,捏碎了和小伙伴分著吃,要么挑幾串油滋滋的辣條,辣得直咧嘴卻笑得開懷。偶爾還會偷偷攢下兩三塊錢,趁父母不注意,溜進(jìn)街上的街機(jī)游戲室,買幾枚游戲幣,盯著屏幕里的畫面按鍵操作,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音效和吶喊聲,玩得忘乎所以。
鹽灘野趣:自然里的撒歡時(shí)光
課余時(shí)光,是和小伙伴們?nèi)鰵g的天堂。鹽場的角落里,總能撞見意外的驚喜——胖乎乎的刺猬蜷成一團(tuán),見人靠近就縮得更緊;黃鼠狼拖著長長的尾巴,飛快地鉆進(jìn)鹽堆旁的草叢;野兔子蹦蹦跳跳地掠過鹽灘,一眨眼就沒了蹤影,我們追著它們跑,卻總也追不上。我們總愛往南面的東陬山跑,那一二百米高的小山,算不上巍峨,卻藏著數(shù)不盡的樂趣。記得有一次,我們在山坡上發(fā)現(xiàn)了幾株野生西瓜,拳頭大小,帶著青澀的甜,幾個人圍著,你一口我一口,吃得滿臉汁水。山腳下,就是圩下一塊塊方格鹽灘,像大地鋪展開的棋盤,鹽工們在里面勞作,身影在陽光下被拉得很長。我們還總愛爬那些堆積如山的鹽山,赤著腳踩在烏黑的隔鹽層上,暖融融的,腳下發(fā)出“沙沙”的聲響,爬到頂端眺望,整片鹽灘盡收眼底,風(fēng)里都是鹽的清香。鹽場的土地上,長著一種叫毛英的植物,胖乎乎的莖稈,剝開外皮是軟糯的果肉,老輩人說吃了對腎好,還能充饑止渴。時(shí)常于春天在野地采摘,一口咬下去,清甜的滋味在嘴里散開,那是童年獨(dú)有的零食味道。
河海記憶:水波里的清涼與期盼
徐圩鎮(zhèn)的河,是童年最清涼的慰藉。西面的燒香河,岸邊堆著高高的土堆,炎熱的夏天我們就偷偷溜到淺水區(qū)玩水。我不會游泳,只敢在岸邊踩著細(xì)軟的泥沙,看小伙伴們追逐打鬧,濺起一身水花。東面的長河蜿蜒向遠(yuǎn),過了河就是鹽場的一個個工區(qū),平房整齊排列,那是鹽工們的家。五年級時(shí),我終于有了一輛屬于自己的自行車,一到周末,就和小伙伴們騎著車,沿著圩下工區(qū)的路一路向東,直奔黃海。等退潮后,海灘上滿是寶藏,我們彎腰撿五彩的貝殼,在礁石上敲新鮮的海蠣子,咸腥的海風(fēng)里,全是我們的歡聲笑語。最難忘的一次,我在礁石縫里撿到了幾枚海鷗蛋,小心翼翼地捧回家,偷偷放在抽屜里,幻想著有一天能孵出海鷗來,那份天真的期盼,至今想起仍覺得溫暖。
煙火人間:鄰里間的溫情歲月
母親是精鹽場的工人,她的手掌不像父親那般粗糙,卻也帶著淡淡的鹽漬。我最期待的,就是她下班回家時(shí),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吸鐵石,那小小的鐵塊能吸起鐵釘、回形針,在我手里仿佛有魔力,能玩上大半天。鎮(zhèn)上的人情味兒,藏在每一個日常里。街坊鄰居大多認(rèn)識,誰家有紅白喜事,總會熱熱鬧鬧聚在一起。辦酒席的時(shí)候,不是去龍鳳居,就是去萬順酒家,大人們舉杯暢談,孩子們在一旁追逐嬉戲,飯菜的香味混著歡聲笑語,飄滿整條街巷。記得有一次,中午和父母從外婆家(方南工區(qū)圩下)回來,路過一戶大爺家,正巧看到他家的狗咬死了鄰居家的大鵝。大爺怕?lián)?zé)任,拉著我們說:“把這大鵝帶回家燒著吃,別聲張?!蹦鞘俏业谝淮纬源簌Z,肉質(zhì)鮮嫩,至今想起,除了美味,更記得那份鄰里間的煙火氣。鹽場的熱鬧,總在那些特殊的日子里。每當(dāng)有外地的馬戲團(tuán)或歌舞演出趕來,鎮(zhèn)上就像過節(jié)一樣。我們早早搬著小板凳去占位置,看著臺上的雜技表演、歌舞節(jié)目,看得目不轉(zhuǎn)睛。演出場地旁,總會有炸爆米花的攤子,“嘭”的一聲巨響,白花花的爆米花就涌了出來,帶著甜香,我們擠在人群里,攥著零花錢,盼著能買上一袋。閑暇時(shí),我們還會去老年俱樂部,要么和老爺爺們一起下象棋、玩撲克牌,要么在院子里爬樹,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,光影斑駁,日子慢得像老電影。
故土新顏:記憶里的根與前行的力量
時(shí)光匆匆,時(shí)代的浪潮改變了徐圩的模樣。鹽場不再產(chǎn)鹽,那些熟悉的平房被拆遷,鹽灘變成了新區(qū)的廠房,東陬山依舊矗立,卻少了我們追逐的身影,街機(jī)游戲室、老年俱樂部也漸漸沒了蹤跡,連那些常見的刺猬、野兔,也難再尋覓。我也從懵懂孩童,成為悅升公司的一員,母親早已退休,那些關(guān)于鹽場的記憶,卻愈發(fā)清晰。如今再踏上這片熱土,熟悉的建筑早已變?yōu)閿啾跉堅(jiān)?/span>,可記憶里的咸澀海風(fēng)卻從未遠(yuǎn)去。楊佃池烈士雕像的模樣,課間打彈珠、騎馬打仗的喧鬧,街機(jī)前的偷偷歡愉,野生西瓜的清甜,海鷗蛋的期盼,毛英的軟糯,還有大鵝肉的鮮香,都深深鐫刻在我的心里。徐圩鎮(zhèn),是我童年的樂園,是我精神的根脈,它孕育的勤勞與溫情,早已融入我的血脈,指引著我在新的崗位上踏實(shí)前行。這片土地,藏著我最珍貴的童年,住著我最深的牽掛。無論時(shí)光如何變遷,記憶中的徐圩鎮(zhèn),永遠(yuǎn)是那個充滿童趣、滿是人情味兒的故土,溫暖著我往后的每一段旅程。(劉明數(shù))